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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林輕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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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旁座上如坐針氈的餘芳,陳一盡量和她說些話來幫助她放松:“你什麽時候離開長餘村的?”

“林輕兩歲的時候我們離開就沒有回去過了。”餘芳拉扯著被安全帶勒壓得鼓脹不平的棉衣:“搬到了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以前年輕,工作也好找,可以幫人看店,做一下服務員端茶倒水什麽的。”

“為什麽沒有再改嫁呢?”如果不是歲月和生活的壓迫,按林輕的模樣來看,餘芳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個長相不錯的姑娘了,即使有一個女兒,找個差不多的中年男人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餘芳搖了搖頭,笑著說:“不找,日子還是得自己過,我怕他們對我林輕不好。”

雖然家庭的完整度有利於兒童的成長,但事實表明,很多生活在重組家庭裏的兒童更容易患上心理類疾病,陳一也不敢保證林輕如果有個繼父會怎麽樣。

到目的地的時候己經九點多,確實比預想中要遠很多,甚至已經完全出了南安市的範圍,她總算明白為什麽這個女人很少去看林輕。

陳一幫餘芳解開安全帶,離得近了,她聞到棉衣上散出來的汽油味:“現在工作也不難找,你可以搬到楠安市,找一份離醫院近的工作。”

“我現在的工作工資高一些,而且房租也便宜,住得又久了不好換地方,也怕一下子找不到工作就沒有收入了,我得趕快賺夠錢。”餘方下了車,指著一棟外墻沒有裝修□□著紅色塊的房子有些怯怯地笑著說:“上去喝杯茶吧。”

“我想看看林輕的房間。”陳一沒有推托,跟在餘芳後面,往樓上走,房子一共才三層,一樓似乎是人家用來放雜物的,窗玻璃破著,露出幾根銹跡斑斑的鋼筋,直直地立在黑幽幽的窗口。

樓道裏只有一些路燈散落進來的光線勉強看清幾個階梯,陳一只好拿出手機打開照著路,餘芳感到有點難為情:“我走習慣了倒沒覺得什麽,你慢點,別摔了。”

到了二樓,餘芳從身上搜出鑰匙到進鑰孔裏說:“我們就住這,住了十幾年了,和房東熟悉,這麽多年也沒漲我們房租,他們也早就搬到小區裏去住了,附近的住戶也少,清靜得很。”

進門開了燈後,陳一眼睛感受才好些,總算能清晰地看見東西。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兩房一廳,也在門口看到對面是陽臺,她的腳下是沒有鋪瓷磚的水泥地板,因為長年的汙漬不能完全清理幹凈,而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狀態很多地方的墻漆或者發黃或者直接脫落了一整塊。

客廳裏陳設的東西很少,一張靠墻木制沙發椅對面掉漆的寫字桌上放著一個黑白電視,餘房打開斜對面的一扇門手往裏指了指說:“這個就輕兒的房間。”

陳一將眼神從地板上的那灘血跡移開,這應該是林輕判入重癥區的那次自殺,她有聽李諾文提到過。

‘這小姑娘就差沒把手腕給剁下來,劃了好幾道口子,把手術的醫生們可劃得夠嗆,縫針就占了一半的手術時間。’

陳一走進房間就註意到腳底是白色光滑的瓷磚,和窄小的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餘芳顯然對於這點亦很是自豪,忍不住解釋:“她說她喜歡躺在地板上看書,我就專門給她弄了,她喜歡啥我都會想辦法給她弄好。”

陳一走到書桌旁。

有些年頭了,可以看出來桌子工藝和質地都非常好,桌子面立著一個書架,空蕩蕩的書架上一片紙頁子都沒有。

顯然有每天打掃,所以一點灰塵也看不到:“怎麽沒有書。”

“她燒畫,書也燒了。每次都大半夜突然想起來就坐在那裏燒書。”

餘芳嘆了口氣,指著房間的黑黃的角落處說:“最後全燒完了就開始作賤自己,我是整夜整夜都睡不安穩,她又不肯讓我同她一起睡,我睡在她門口她也不許,我只好睡一會就起來看一會。”

房間裏,除了桌子,就只有床,桌子旁邊就是一個大的老式窗戶,漆著綠漆的鋼筋窗條,窗框卻空空的沒有玻璃。

資料裏有提到過林輕有次是用玻璃試著割喉,想必這個原因,所以就不敢再裝玻璃了。

想到這裏原本住著一個動不動就傷害自己的小姑娘,而且手段之血腥,陳一莫名地嘆了口氣。

餘芳走到客廳裏拿進來一瓶礦泉水,笑著說:“這個是我上班的地方發的。”

“謝謝。”

陳一擡頭看著房間裏幹凈的墻面,幹凈得像全新的一樣:“林輕住院後這裏是不是裝修過?”

“是是,刷過一次墻漆,墻上倒全是她亂塗亂畫燒不掉的東西,每次把血弄得到處都是,我看著心口老疼,就刷了一遍。”畢竟有些時間了,餘芳現在雖然想到那畫面心裏還是難過,但已經習慣了。

“我想在這裏坐一會。”陳一有些抱歉地沖餘芳笑了笑:“阿姨您可以先忙別的去。”

“坐,坐,沒事的,我去外邊躺會,坐車坐得有些頭暈。”

陳一靜靜地坐在桌子前,想像著林輕的狀態,假裝回到某天夜裏。

林輕正細致用心地用黑色的水筆鉤勒覆雜的畫面,這個過程很費時。終於完成時,她把畫紙拿起來端詳著,然後端到地板上,把畫舉起來,盯著一直看。

那可能是一個夏天,窗外會有一些小小的蟲鳴。

陳一無法想像林輕畫的是什麽,大概是她想像裏的世界,或者一些奇怪的迷宮,林輕看著畫紙,她一定看了很久,然後焦躁地把畫紙揉成一團把它撕碎,然後想扔到窗外,卻撞上了窗框上的玻璃。

困乏的餘母這次沒有聽見聲音。

林輕盯著自己的流著血的手,突然掉出眼淚來,她感受到了痛疼,也感受到了生命奔逃著想要遠離軀殼的快感。她拾起掉落的玻璃片,先是在手背的傷口劃了幾道口子,然後把沾著血的玻璃橫在脖子上,那種痛到腦袋發麻的感覺讓她的手不斷發抖。

陳一吸了口氣睜開眼睛,模擬想像讓她出了一身冷汗,她不能體會那種精神本能的隱忍強大到抗拒生理上的疼痛是怎麽做到的。

打開門時,她看見餘芳在座椅上歪著頭睡覺,聽見聲音很快睜開眼睛:“陳醫生。”

“你早點睡吧,每天上那麽長時間的班,要註意休息。”

陳一打開手機的背光燈,拒絕了餘芳的陪同:“不用送了,林輕你也不用擔心,她會好起來的。”

會嗎?

走出到小路上,陳一重新看向二樓,餘芳看來是很困了,很快熄了燈,整棟樓顯得冷漠而黑暗。

回到家樓下時已經十二點多,陳一沒想到會碰見李諾文,梳著整齊的三七西裝頭,黑色的頭發被發油抹得亮鋥鋥的。

“你這麽晚在我家樓下做什麽?”

“你說呢。”

李諾文笑著把手插到褲袋裏,半倚著電梯旁的墻:“怎麽樣,聽見今天專門和林輕的母親聊過,還開車送她回家,有什麽新進展嗎?”

陳一舉起左手沖李諾文指了指表盤:“你大晚上來視察我的工作?”

“也不能這麽說,晚上的話,當然是做些紳士應當做的事情,比如當當護花使者,最近老是見不到你,就只好來你樓下等你了。”李諾文笑的時候尤其顯得好看,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生日快樂。”

陳一才想到今天是12.27號:“一年又要過去了,謝謝。”

“打開看看。”

李諾文有些討好地指了指盒子,似乎他不知道裏邊是什麽一樣的表情:“看看喜不喜歡。”

“東西送到了,我也領了你的情,也可以回去了。”

陳一看了看盒子把東西裝進包包裏:“有時間再看。”

李諾文哭笑不得地咬了咬唇,兩側的酒窩也因此而更加地明顯起來:“水也不請我喝一杯?”

“吶,這裏有一瓶礦泉水,沒有喝過的。”

陳一進了電梯就按上了關,李諾文看著這個沒聽過牌子子的礦泉水,挑著眉頭說:“或許我更想要喝過的。”

陳一連續開車五六個小時,困倦得不行,靠著電梯就閉上了眼睛。

“你生日怎麽從來都沒有什麽計劃?”算起來李諾文認識的陳一也好多年了,這幾年每年都有送禮物,卻從來沒怎麽見陳一正式地過過生日,甚至每次都是自己把生日的時間忘得一幹二凈。

“有什麽好計劃的,反正,明年還有,後年還有,天天都一樣。”陳一沒有睜開眼睛,不過還是按老習慣,把頭靠在李諾文肩上。以至於電梯門大開時引來一陳噓嘆聲。

“李諾文你這個混蛋。”阿木沖上來揪著李諾文:“我們還在打賭誰會第一個和陳一說生日快樂呢,你居然先跑去接她,是不是把我們都抖出來了。”

陳一則奇怪地盯著眼前一夥人:“你們怎麽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靜悄悄寫文,無聲息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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